泱夢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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章之十九 毒君
走出房的三人到了沅湘後院的涼亭,在坐定後,江夢樓幾乎是反射性的拿出適才順手拿來的茶具,加上趙墨言幫忙提來的熱水開始砌茶。 這種彷彿踏青的氣氛讓江夢樓有些尷尬,甚至是困惑與懊惱,困惑的是宮主遲遲不開口的現在,懊惱的是身旁毫不顧忌攬在腰上的手臂,一如前幾個惡夢侵襲的夜裡擁他入眠,健壯的手臂在主人的意志下堅定的無可動搖。 即使趙墨言從來不問自己,當時被刻意以睏倦為由,輕輕帶開的未完的話語是什麼,他仍舊是秉持著驚人的耐心靜靜等候。 這讓他無從拒絕愛人的要求,讓他在人前受到愛人絕對的保護,順便吃一些豆腐做為代價。 想到這裡的江夢樓頓時一陣悶氣無處發,不露痕跡的以肘擊洩氣。 沒有預料到懷中人兒會突然攻擊的趙墨言一聲悶哼,面容出現一瞬的扭曲,不明白自己哪裡惹到江夢樓了。 沒有注意到兩人動作的連祭桓終於鬆開緊蹙的眉頭,轉向兩人開口:「溯泉……你們都這樣叫那小鬼的吧?他已經把你們的事情告訴本宮了,本宮只能說你跟溯泉一樣傻,為愛而傻到沒藥救了,居然沒事找事去擋墳魂香。」 突然被罵的江夢樓眼神微黯,想到同一件事的趙墨言收緊臂膀,帶上些敵意的望向眼前的女子。 「這點也跟你外公該死的像。」 聽聞此言,當江夢樓想再細問的時候被連祭桓用長桿菸敲了一記額頭,「急什麼?趙家的小鬼,先告訴他當年本宮的事跡吧,免得他搞不清頭緒。」語畢連祭桓便抽起了長桿菸,擺明就是懶的說話,被叫小鬼的趙墨言不禁懷疑眼前冷豔女子的年紀,畢竟毒郎君這稱號可是在他從娘親肚子裡蹦出來前就已經出現了。 「這要從四十幾年前的江湖血夜說起,當時有一位被人尊稱為江老仙的藥師江齊,因庇護當時手段狠辣,行事不擇手段的毒郎君,而被江湖門眾圍剿於獻山頂,負傷的毒郎君在目睹江老仙斷氣後發狂血屠山頂,將現場一干門眾全數殺盡,等事後後援的江湖眾人到達山頂,除了一片血腥以外找不到任何活物,成為當時人們的最大夢魘。」 「前因後果我不得而知,只知道當時失蹤的毒郎君,就是現在坐在這兒的連宮主。」 「你說的倒是保守,誰不知道本宮是人人殺之而後快的大魔頭?山頂上那幾條人命還抵不上本宮在那夜之前所殺的人數。」 「事必有因,雖然發生的事不能全然否定,但若僅憑片段言詞就來斷定一個人,實是有失偏頗。」江夢樓接過趙墨言想表達的意思,連祭桓感到有趣的笑了出聲。 「若是當時那些人都像你們一樣理智的話就好了……但是我不否認是我間接連累江齊,我就算還一輩子也還不清那笨蛋的恩情。」 江夢樓注意到連祭桓在說這話時所露出的柔情,那是一個真正深切愛過的人才有的柔情。 這柔情常常出現在他父母的眼中,毫不保留的給予身為兩人孩子的自己。即使是失去他們的現在,他仍舊無法遺忘。 「江齊當時有一女,就是你的娘親江婉,託付給了聞衍收為養女,這輩子他從來沒有求過我什麼,就只有這次他央求我不要讓我們的孩子有所閃失。」 我們? 注意到這個用詞,再加上江婉是夢樓的娘親,這一切都指向一個結論…… 「敢叫本宮一聲外婆之類的字眼,本宮就跟你沒完。」女人的年齡是碰觸不得的禁地,感受到殺氣的趙墨言吞下即將出口的字句。 一旁的江夢樓正在消化聽進耳中的真相,雖說不上震驚,但也不遠了。 這一切說不定連他娘親都不知情,更別說是告訴自己了,突然冒出一個親人,又是在過去惡名昭彰的江湖中人,他再怎麼能接受,一時半刻也無法釐清自己的感覺。 「本宮知道要你接受這些很突然,本宮也打算不讓你知道這些的,畢竟這是江齊的意思。」連祭桓的表情有些複雜,接下去的話語卻是不容否決的堅定,「但是比起呵護備至的謊言,本宮認為直截了當的磨練更能讓人成長。」 「其實本宮也是間接害死婉兒他們的元兇,本宮這一生殺戮無數,唯有此事讓本宮真正的感到後悔,後悔自己察覺得太晚。」 「要恨本宮也好,要怨本宮也好,本宮都不會逃避,本宮這次回來就是為了找那個混帳算帳,不過真不是本宮在說,你們江家人的眼光怎麼都這麼該死的特別?」連祭桓看向攬住江夢樓的趙墨言,玩味的神色讓後者的背脊發涼。 「趙家的小鬼,你跟那個混帳趙璟是什麼關係?」 室內一片靜默。 自城北揚飛藥鋪送來的各式藥材擱置在桌案上,兩個寡言的男子都沒有說話的意願,一個坐在藥爐旁不知在沉思什麼,一個則是面無表情的看著房門外,像是在等待什麼。 其實他們在這兒的目的的確是等待,在這之前景少陵把買回的菜交給了晏家兄弟,他相信晏文不會把他們的午膳搞砸,雖然現在他的心思並不在這之上。 連溯泉則是在確認完所需藥材後便做著和景少陵同樣的動作,只是在等待的同時他不免想起先前去尋找連祭桓的經過,除了無奈外更多的是感激。 感激她雖然已經不認他這個徒弟,卻還是選擇了伸手相助,雖然不是為了他。 『本宮不是說,叫你滾出去就別回來了麼?』連祭桓冷冷的望著半跪在前的連溯泉,『我沒有你這個弟子。』 連祭桓把玩一把帶鞘的劍,臉上複雜的表情顯而易見,『而且居然還帶著「泉魄」見本宮,這是在告訴我你愚昧的追尋還沒停止麼?』 『永遠不會停止的,唯有他我不會放棄。』連溯泉的眼神堅定的讓連祭桓感到無比刺眼,冷笑一聲便把泉魄扔到了地上。 『痴人,為情為愛一場空,你這人還是一樣的痴。』冰冷的話語伴隨著優雅的腳步聲,逐漸靠近連溯泉。 『你不會沒事來討本宮罵,也不會冒著被本宮殺掉的危險就來這閒逛,你還有什麼目的?』 『江婉與映樓之子──江夢樓身陷墳魂香之苦,弟子在此相求宮主能高抬貴手,幫助弟子。』 『江……夢樓?婉兒他們有孩子?』連祭桓的臉上寫滿驚訝與憤恨交織的表情,『還有,墳魂香竟然又出現……是那個混帳麼?』 『……是。』 『帶本宮去,本宮要親手撕了那混帳!』 連祭桓冰冷的怒罵聲彷彿還迴盪在耳邊,讓連溯泉頓時停下了回想的動作,微微蹙起眉頭。 說真的,這世上能讓連祭桓氣成這樣的人還真不多。 「真的能相信連宮主麼?」一旁低沉的聲音打斷了連溯泉的思緒,他轉頭望向景少陵,他深知後者不是不認同連祭桓,而是鑒於江夢樓總是在景少陵不注意的時候中招,讓景少陵有些顧忌。 身為江夢樓的友人,江夢樓一意孤行的態度總是讓他們產生無能為力的挫折感。 「相信也好,不相信也罷,我只能說對付墳魂香這種東西,沒有人能比得過連宮主。」連溯泉對上景少陵疑惑的眼神,續道:「墳魂香在某個層面上是連宮主一手製出,但一開始的墳魂香只是一般令人失去意識的藥香,調配輕一些更只是一般安神的焚香。」 「有人把墳魂香改成至今這個模樣,但並不是連宮主?」景少陵稍作推測後便這麼問道。 「的確,把離魂一毒配上其它毒物,融入墳魂香以焚香的方式讓人不自覺的中毒,但也有其他方式,看樓兒在映夢那齣戲時的狀況便可得知。」連溯泉收緊了雙手,「墳魂香發作速度取決於藥量與混合的程度,樓兒當時中的是足以瞬間致死的分量,樓兒在事先服了一些緩衝的藥物,雖然是如此仍是十分凶險,若不是還有退路,我必定會阻止樓兒。」 「為何不一開始就不讓他做這事情?唯一知情的只有連大夫跟子泱,能阻止他的只有連大夫不是麼?」 再者,在子泱中毒後難道不能直接尋找連宮主? 後頭那一句話景少陵沒有問出口,他是不認同連溯泉的作法,但多少也看得出來連祭桓和連溯泉之間的氣氛並不是融洽的,那句話說出來不過是不知情的人所說的氣話罷了。 「連宮主喜怒無常,她若是想大開殺戒無人能擋,我死了無所謂,但是我不能讓樓兒命喪她手。她現在只能靠墳魂香穩定情緒,自從獻山那夜後,她就已經失去自我,徘徊於清明與瘋狂之間。」看出景少陵真正想問的問題,連溯泉這麼回道。 這就解釋了為何景少陵會聞到和墳魂香相似的香氣,隨著連祭桓若有似無的蔓延在空中。 「我阻止不了樓兒,看到那孩子的痛就像看到當年的自己,若不找個地方宣洩,總有一天會崩潰。」 他知道那種深入骨髓的痛,是多麼讓人難以承受,在失去映樓的那一刻,他就已經知道那種痛,比死亡還令人感到寒冷。 他依稀記得毀去映樓一切的那個男人的笑聲,絕對不是感到快意,而是如同把自己推入深淵的悲愴淒厲。他們都為映樓心死,也同樣的不斷傷害映樓。 沉默重回這只有兩人的房中,很多事情是不需要多言的。 「但,為何子泱當時所中的墳魂香是足以瞬間致死的分量?」景少陵在沉默中再度開口,道出了他疑惑至今的問題。 子泱為何會中墳魂香? 「樓兒只不過是替人擋毒罷了,因為那本來就是要用來殺害同時是『霖』之少主,更是太上皇趙璟之子的……」連溯泉緩慢的開口,在說出最後一個名字的時候,一道冰冷的嗓音便幫他接了過去。 「……趙‧墨‧言。」 站在門外的連祭桓咬牙切齒,跟在她身後的江夢樓與趙墨言,同時露出了苦笑。 章之二十 聞家 他是被一陣寒風給吹醒的。 趙墨言睜開了雙眼,沒有愛人陪伴的他其實沒甚麼睡,而睡前忘了關窗的後果,就是讓淺眠的他被冷醒,然後望著房中的一片黑暗發呆。 和夢樓分房睡完全是因為不肯認老的『外婆』來到了書院,雖然她老人家早就看出來了,但一開始總是別太放肆的好。 不過有鑒於數次被踢下床的經驗,他嚴重懷疑夢樓只是不想跟他同床。 嘖。 他的難纏的確讓個性較內斂的夢樓感到困擾,甚至是不知所措。 可他就愛夢樓氣憤時雙頰紅通通的樣子啊…… 像個笨蛋一樣傻笑了一陣子,在聽到隔壁房隱隱約約的說話聲後,趙墨言隨便抓起了一件外褂便出了廂房,看到隔壁房的燈微弱的亮著,說話聲並不明顯,似乎是因為晚上的緣故而刻意壓低了聲線。 趙墨言仔細一聽才發現那是若有似無的歌聲,緩慢的調子如同催眠一般的滑過耳畔,輕柔而溫暖的包覆住聽者的心。 沒多久歌聲漸歇,放輕的腳步聲取代了前者,而腳步聲的主人也帶著疲憊的神色出現在他面前。 「一青,你怎麼不睡?我吵到你了麼?」 「不是,沒有夢樓的陪伴我睡不著──」趙墨言在江夢樓耳邊低語著,不意外的看到江夢樓耳根漸漸泛起絳紅的顏色。 「胡說,一定是你窗子沒關,這幾天冷成這樣又不關窗的只有你了。」完全理解趙墨言性子的江夢樓反駁道,幫他拉緊了外褂。 「而你總是讓自己的手這麼冰冷,」趙墨言吻了江夢樓的手,「是要我溫暖你麼?」 「嗯?真的?」江夢樓聞言反倒勾起了唇角,語音微微上揚,慵懶而魅惑的姿態讓趙墨言愣了住,爾後突然感到一陣冰冷才清醒過來,江夢樓帶著歡快的笑意,把冰冷的雙手撫上他溫暖的雙頰,「還真是謝謝你囉,我親愛的一青。」 「夢樓──」 「別鬧,我房裡還有晏那兩兄弟待著,好不容易才讓他們睡的。」江夢樓抽回了手,趙墨言連忙拉住了江夢樓,把人給抱在懷裡。 「那你今晚睡哪?不如睡我這?」 「那我們分房根本一點意義也沒有……」江夢樓嘆道,同時卻也放鬆了身子讓趙墨言把自己拉進趙墨言所分到的廂房中。 「剛剛那兩個小鬼三更半夜找你做什麼?」趙墨言拉著江夢樓坐上了榻,疑惑的問道。 「楠做惡夢睡不著,晏怎麼哄都哄不了只好來找我。說真的,我倒是希望晏能學著依賴一些,即使對象不是我也好,他這樣實在太讓人心疼。」 江夢樓感受著被包圍在趙墨言懷中的溫暖,「你應該也注意到他們是什麼身分了,即使是環境造就如此,但我還是希望他們不要步入我的後塵。」 感到趙墨言環繞自己的臂膀緊了緊,江夢樓閉上眼續道:「對於失去的一切無可奈何,連掙扎都沒有分毫力氣,那種感覺日日夜夜侵蝕著心,一刻都停不下來……」 「別想了,那不是你的錯。」 「一青,每個人都對我說這句話,」江夢樓揪緊了趙墨言的衣,「爹、連叔,他們都說不是我的錯,但我怎麼可能不在乎,是娘間接害了聞大將軍一家?我並不是在責怪我娘,但每次看到晏他們就想到聞將軍過去對我有多好,而我卻不能給予晏和楠他們這年紀應有的溫暖與關愛。」 「夢樓,你知道嗎?你甚麼都好,就是太會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扛了。」趙墨言嘆了口氣,他可不常做嘆氣這動作,「上一代的恩怨並不是你的責任,如果我要替自家老子負責的話,我現在豈不是要讓人千殺萬剮了?」 「一青!你別胡說,那又不是你的……」江夢樓話未說完,就已經意識到什麼而停了下來。 「你看,只要換成了別人,你就不會鑽牛角尖了,你對待自己的方式根本就是虐待,你從沒想過怎麼對自己好一點。」 「你說聞晏該學會依賴一點,那麼你或許該學會不負責任一點。」 聽到趙墨言這句有些微妙的話語,江夢樓抬起眉,「不負責任?該怎麼不負責任?」 「我不就是最佳映證?我最擅長的就是不負責任,但唯有你是我唯一的責任,我的小夢樓~~」趙墨言擺出一副「快誇獎我吧」的表情,讓江夢樓笑了出來,下一刻就吻住趙墨言的唇,陷入一場較勁般的熱情擁吻。 「現在誰是你的小夢樓?」 帶點挑釁的話語在一陣喘息中傳出,成為這冰冷寒夜中熱烈拉距的導火線。 「哥,那是什麼聲音?」 「沒什麼,那只是貓在叫罷了,乖,聽哥的話快點睡。」 「哥也要快點睡喔……」 晏楠的聲音漸漸變小,微微的鼾聲響起後晏文才終於鬆下一口氣。 不能怪晏楠會吵醒,隔壁房傳來的聲音細細碎碎,雖然不大聲卻也把剛睡去的晏楠吵醒了。 不過這騷動在一聲略大的碰撞聲後就停了下來,真實狀況不得而知,晏文也不想去猜測,他很快的把腦中的想法給清出去後,輕咳了一聲幫弟弟拉好被子。 其實在老師出了房門後他就睜開了雙眼,老師他們說的話也多少聽到了一些,思及那些聽見的片段,他不禁帶了些無奈的笑容,這些年來老師可沒有少照顧他們,簡直就是把他們當成親生孩子來照料了,又何來無法給予關愛的說法呢? 在他的心理,老師早就已經是除了從沒見過的親爹以外,另一個被他當作爹的人了。 自聞家被救出後他們就在施家被隱藏了起來,施家老爺在當時是教導太子的太師,在爹親的託付下收留了他們,但是施家其他知情的少數人可不這麼想,自從他懂事後,那些私底下的閒言閒語可沒有少過,冷嘲熱諷更是家常便飯,他們衣食無缺,卻從來不知道甚麼叫做溫暖。 直到一個看似歷盡滄桑的男人,來施家把他們兄弟倆接走,帶到了一個俊雅青年身邊,而他只因為青年的擁抱,雙眼不禁湧出在過去因為倔強,而暫時忘記的滾燙淚水。 『沒事了,都沒事了……』 那擁抱,讓他知道甚麼叫做溫暖。 身為聞家遺嗣,他是該恨,但恨的人只會是那個發出滿門抄斬詔令,輕易將奪取當成理所當然的人。這聞家的冤到現在仍洗不清,道不明。但該負責的,不會是將他們兄弟倆從黑暗中救起的老師。 對於前陣子的施家命案,他感到的是一種怎麼也說不明的情緒,雖然在過往替聞家求情的施太師有足夠的理由成為那人的眼中釘,但是他卻有一種施家是被他所牽連的罪惡感。 明明他們才是對的一方,卻淪落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。 顛倒是非,黑白不明,他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這是一個什麼樣的歪曲。 如果這才是存於世間的道理,那麼這世間或許比他想像中的還要混濁不堪。 「你果然還沒睡。」 突然從房中響起的聲音伴隨著嘆息,晏文望向微弱光源下帶著疲憊神色的江夢樓。 「老師您應該早點歇息才對,都是我們把老師……」晏文話說到一半,就因為按在頭頂上的手而停了下來。 「晏,你們都還是孩子,不管有甚麼問題來找老師,老師都不麻煩的。」 「老師……」 「你還在想什麼嗎?臉都板起來了。」江夢樓在晏文身邊坐了下來,將微弱的燈火放到桌案上。 「老師,如果說這世間如此的是非顛倒,無法隨波逐流的人又該怎麼辦?」 「無法隨波逐流,就創造一條自己的道路吧!總有一條路是屬於自己的。」江夢樓微笑著,「老師該說的都說了,我相信你並不是承受不了真相的孩子,恨也罷,迷網也罷,最重要的是不能讓情緒蒙蔽理智,量力而為。你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。」 「那麼老師不恨嗎?」晏文低著頭問著,江夢樓眼中閃過一絲苦澀,好半晌才開口。 「如果說不恨是假的,但是面對現實的阻擾,你就會明白什麼叫做無能為力,而當你越想逃離就越容易被捲進是非。」 江夢樓知道晏文提的是在他告訴晏文當年聞家那事的始末,他不怕晏文因此憎恨,他只怕晏文像他一樣只把所有情緒往心裡藏,這也讓他明白了少陵和墨言他們當初擔心自己的心情。 聞家遭逢如此大禍,還得從瀞妃唯一一次出席的宮廷夜宴說起。 當時聞大將軍聞衍出兵邊國凱旋而歸,皇上特別舉辦了文武百官共同參與的晚宴,而讓那一夜更加特別的是,首次與皇上一同出席的絕麗佳人──瀞妃。 先不說瀞妃身分來歷頗為神祕,當場眾人根本無心於來往應酬上,眼珠兒轉的方向都是皇上旁邊那瀞妃,今宴一出,驚為天人。 而宴中唯一不被那美貌所迷的男子,就是驚疑交錯的聞衍聞大將軍。 當瀞妃一出現在宴中,他立刻認出那竟是他那失蹤已久的養女江婉。 當然,在這種場面中看見熟人並不訝異,但是那熟人是自己的女兒,卻莫名其妙成了皇上的妃子那就大有問題了。 聞衍因此在事後著手調查,終於確實他心中那份猜測後陷入了窘境,他曾聽聞女婿映樓說過要避避風頭,怕是惹上了什麼麻煩,沒想到是這麼個大麻煩。 再三思量後,聞衍決心要救出女兒,動用關係打通一切,也尋來了人稱千面易手的少年──易容飛,來個偷天換日之計,讓人模仿並代替瀞妃待在宮中。 可天不從人,事與願違。 聞衍賠上了整家的無辜,換來的是一場成空的念想。 「時間不早了,你也快睡吧。」任回憶渲染思緒的江夢樓回神過來,看到晏文昏昏欲睡的模樣,便帶著笑容把晏文抱到晏楠的旁邊,幫兩人拉好被子。 「這一切……」 江夢樓在兩兄弟的額上輕輕一吻,溫柔的嗓音如同催眠。 「……很快就會結束了。」 |